千叶

你曾为它感动故事就并非虚无

【探春×王熙凤】南柯

尽吾生有供无尽,但普度的无情似有情。


 

           


 

她好美,真的好美。

隔着那扇雕花的木门,探春就这么看着她。她那一身斑斓的衣裙,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摇曳着,就好似神仙妃子,她笑吟吟地拉起对面的弱柳风的的人,那个瞬间探春突然嫉妒起那个叫黛玉女孩子来了。


 

        

        


 

        

可你也就是个庶出啊。

  

      

“你知道庶出是什么意思吗?庶出啊,就是姨娘的小孩,这姨娘嘛,可比不得夫人。”

“姨娘怎么了?我若是个男孩儿,必是要出人头地的!”探春不服气了。

“呦,一个女孩子家家,还想是个男孩。”那老妈妈撇撇嘴。

“挺尸呢,还不快做事去!“她的身影仿佛天神一般闯入眼底,一把拉起小探春,“你可别跟她一般置气,要我说呀,别说是个女孩儿,就是这园子里的丫鬟,也是旁人的小姐所比不得的。哪怕是男孩,你看那环哥儿,有在夫人那里如你一般讨喜过吗?”

小探春抹了一把眼泪,这才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她。

“快别哭了。”王熙凤弯拿下腰来,拿袖子帮探春拭去了泪水,这才转身要走。

“凤姐姐。”探春叫住了她。

王熙凤轻轻转过身来。


 

        

“我想像你一样。”

        

        

王熙凤笑了笑:“好,我等着。”

 

        

      


 

         

我想像你一样


 

        


 

像你一样风采不凡,

像你一样临危不惧,

像你一样金紫千万谁治园,裙钗一二可齐家。


 

        








 

        

王熙凤在小产之后,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先是为了打理园子里的事物,便碍于调理,如今来看,已是不能不歇息了。她思索再三,依旧是不放心。

“奶奶实在放心不下,便选一人来帮衬看打点打点,如此一来,奶奶也能多体息些不是?”平儿说道。

“你说的也是。”她点点头,“我也不能就一直这么撑着。”

不知怎么的,心头上慢慢浮现出她的脸来。

“要不,就让宝姑娘来?”平儿小心地问道。


 

“不。”









 

“这十二俩月钱,你们可曾放过?”听完探春的长篇大论,那些妈妈嬷嬷们已是有些不耐烦,如今还来寻这么一出,这偌大一个园子谁还没有半点放不到台面上来的交易呢。以往这凤姐虽然狠辣,但对这些小动作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来的这位姑奶奶却硬是要把这些有的没的查个干净。这些嬷嬷们倒也不敢造次,只得一五一十说个明白了。虽说这是位庶出的小姐,但谁不知道这也是王夫人当作亲生女儿来养的。


 

平儿踏入房内,看到探春脸色铁青,桌上放着几本账,心下已是了然,便使了个眼色,让那些个丫头们退了下去,说道:“姑娘负责起这些事来,确实是当之无愧。”

“你奶奶先前掌事时怎的没发现这样大的窟窿?”

“这园子里事这么多,一样一样的,奶奶又岂能一一顾的来?”平儿笑着叹了口气。


 

       


 

 


 

“她如今要作法开端,一定是先拿我开端,倘或她要驳我的事,你可别分辨,你只越恭敬,越说驳的是才好,千万别想着怕我没脸,和她一犟,就不好了。”



 

        

        

“她倒是日理万机。”探春咬咬嘴唇,轻轻冷笑一声。

        

可是你看,在料理了这么多杂事,知晓了这么多肮脏秘密后,我还是无法真正狠下心来对你,我依旧是当初那个在石头旁哭泣的小女孩。

        

平儿又靠得近了些:“姑娘,我们奶奶说了,等哪日真是要好好当面谢谢姑娘。”


 

        

     


 

   


 

其实你我这美梦,气数早已尽。


 

重来也是无用。

        

倒不如,迟一点,天上见。


 

        

  


 

      

        

        

“你来啦。”她说看起身,她的脸色比先前看时又苍白了一些,探春其实很想问问她自己托人送去的药有没有好好吃,只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凤姐姐快坐下罢。”

“这些日子,多麻烦你了。”明明屋里只有两个人,也还是以那样客套话开头。探春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把这话题捱过去。

“那天,你为什么要听那些人的话,挨个儿去查?”

“我知道,你在这位子上事虽然多了些,零零碎碎。这本是一家之主母当管的。可我还不知道你吗,不管这些,你又怎么会像你迎春姐姐那样安安心心当个闺阁里的小姐。”


 

        

我知道你的不甘心,知道你十岁那年的眼泪。      

知道你的苦楚,知道你曾说想像我一样。

        

所以这一路似锦的年华我会为你铺好,你只管往前拼杀,千万别再回头,也别再想起我。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探春静静地打断她。


 

        

王熙凤叹了口气。       

真像她。

王熙凤是指,自己少时。    

          

“是不是,你嫌这园子里人多不干净碍着你的眼了?还是说,不抄这一次,你在你的家人面前,不够清白?”

“探春。”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唤她,“这世上有些事,是没有那么多为什么的。”随即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她怎么能跟她解释这个,她怎么忍心跟她说清楚这个。


 

  

      

她知道,她有一天会明白的。


 

那就由自己来做这个恶人,她不介意。


 

        

        

探春顿了一下,慢慢抽出自己的手来,却不去看她的眼睛。

她不知道,那双眼睛里该怀着怎样的炽热。


 

“你,好些了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继续追问和责怪。

她终于笑了:“这几个月的调养来,倒是好了很多。你来了,倒也没有往日那般痛了。”

探春不再坐得住了,站起身来想要走:“你须记得,我送来那些桂花,让平姑娘多熬汁儿喝,还有那些款冬花蜜,对治咳嗽好,你午觉也别睡太久,这脑袋昏昏沉沉的,倒底也对身子不好。”


 

说罢便要迈出门去,她却一把拉住探春的手。



 

是了,只怕这样的勇气,今后都不会再有了。


 

     


 

   

“你在这园子里,凡事多留个心眼儿,如今比不得从前,明里暗里总有那么几双眼睛,你好好珍重。”

        

探春觉得眼睛里湿湿的,她好久不曾哭过了。


 

        

        

     


 

   


 

你给不了她幸福和未来,

你给不了她快乐,

你给不了她阳光下漫步的懒散,

你只能给她漫无尽头的痛苦以及痛苦绝境的边缘那一点点的微光。


 

        

        



 

王熙凤一直记得,那一日,宝玉疯疯癫癫的从宁国府跑来,两眼挂着泪痕,旁人问他出了什么事,只是摇着头不说,嘴里还嘟嘟囔囔的。王熙凤只得安抚着他,命人打了热水来,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拍着他的背,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喜欢像待她那样待宝玉:“宝兄弟,你倒是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了?”

猛地回过头来看着她,向她惨然一笑:“风姐姐,上回我在秦嫂嫂那里,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只是,我记得那些个册子,清清楚楚的记得。”

她也知道宝玉这疯病,平日里不愿去细究,只是今日,忽的没由来的相信他说的话来。

“什么册子?”

宝玉抬起头来,静默了一下,又冲她轻轻地笑了起来:“风姐姐,你可知道,这册子上,可是有金陵古往今来女子的命运,最重要的呀,咱们荣国府的女孩子,可也都在这儿呢。”

“你在说什么呀,这人和人的因缘际会岂是什么册子上能揭示的?”

不理会她,宝玉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像个先生似的背起了手来回踱着步子:“姐姐不信?且听我说吧。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 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凤姐姐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见王熙凤愣在了那儿,便又继续说道,“凤姐姐不知道吧,别急,还不止这些呢。勘破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凤姐姐知道,这又是谁吗?”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宝玉的脸,明明知道他的话时假时真,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明明天不怕地不怕,却还在担心中了命运的谶语;明明嘴里说着不在乎,可还是由着心底去害怕焦虑。

“那你说说,这三姑娘的,又该是什么?”

“探春妹妹啊,让我想想......唉,不行,这等话,怎能与你泄漏......”

“那宝兄弟先前说的那几句,便不作数了吗?”


 

宝玉只好叹了口气:“我且只说一句,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还未说完,他便听到“嘭”的一声,反应过来才知,她手中的白玉瓷杯滑落在地上,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凤姐姐,眼神飘忽着不知该往哪处放,突然间慌乱得像个孩子。

这才注意到滑落外地的瓷杯,王熙凤静静地站起来,一步,两步,终是走远了。


 

“哎。”宝玉叫了她一声,却没有回头,“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的吗?”


 

 


 

        

               

庭院里空空如也,慢慢的,宝玉迈开步子,轻轻地唱了起来。


 

        


 

        

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

        

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

        

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

        

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那天路上下起了小雨,整个园子都似漫上了氤氲,她的背影如同一片看了火的叶子,在她视线中越来越明艳起来。探春一直记得,那身影却是摇摇晃晃的。    

她没有喝酒。可眼波流转间却淌着春水一般。

        

她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她没有说话,探春也没有。

        

        

她便长长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敲打着探春的心。

她踩看潮湿的青石板离去,轻盈得如同踩着一张纸。






 

我呀,其实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呢?


 

        

        

知道一切都无法回头了。

无法,回头了么。


 

     

   

        


 

是了,情爱怎会叫你回头。

把一生都押进去了,又怎么回得了头。


 

        





 

这繁华的金陵啊,真是如梦似幻,美得不可方物,最快乐的东西,也最是要人的命。假的东西那么多,花了多少人的眼,可是啊,你是真的,一直都是。


 

        

        

        

长梦不多时,短梦无碑记。


 

        

        

        


 

眼泪打在那纸休书上,她清醒了许多,她其实早就明白的,在这样一个世道上,又有谁能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呢。她不行,就连贾琏也不行。


 

你不要像我一样,永远都不要。

        

        

        


 

有些事情,是根本不需要做出选择的,

而很多时候,不是你去选择是否要放弃情爱,而是情爱选择了你。


 

        

        







 

王熙凤从未像那一刻觉得这么无力过,她看着眼前的人穿上了大红的霞帔,看着她描了长长的眉,看着她静静地为自己勾勒出一张好看的唇,看着她往双髻上插了一支累丝金凤的步摇,看着她渐渐远离了自己的视线,看着站立在那儿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她闭上了双眼,最终不想再去看。

        

      


 

  

        

南柯一梦,她该醒了。

        

        

她回到房内,平儿跟着走进来,递给她一个匣子,她打开了匣子,里面放着一枝梅花,灼人双眼的红,梅花底下,是一纸红笺。

     

        

           


 

 


 

 “雪冷江深无梦到,自锄明月种梅花。”


 

        

        

        

        

        

姐姐,我想像你一样。


 

        

        

        

       

像你一样爱一个人。


 

        

        

        

        

        

桐枯凤不至,何日迎春风。

        

       

探春,我回来了。


 

(附:其实这一对拉娘我想了很久中午还是决定把她们搞出来,翻了翻书真的遍地实锤,在原著中探春给我的感觉就是高学历版的王熙凤,在抄检大观园的时候凤姐对探春的态度也是敬佩的,她们之间有一种惺惺相惜。但彼此却是全然不同的命运,就像两条交缠的线最终松开了之后再未相交,即使她们之间有一段无人知晓的情愫也该是相互成全相互救赎,其实我bb了那么久真正想说的是,这种养成系的“长大后我就成了你”的感觉真的很好嗑!!)


 

以下是原著中的凤春的实锤糖:

《红楼梦》第55回,


 

宝钗便一日在上房监察,至王夫人回方散,每于夜间针线暇时,临寝之先,坐了小轿带领园中上夜人等各处巡查一次,他三人如此一理,更觉比凤姐当权时都更谨慎了些,因而里外下人都暗中抱怨说:“刚刚倒了一个“巡海夜叉”,又添了三个“镇山太岁”,越性连夜里偷着吃酒顽的功夫都没了…………


 

探春笑道:“这话胡闹,依我说赏一百倒好。若不按例,别说你们笑话,明儿也难见你二奶奶。”


 

探春早已拭去泪痕,忙说道:“又好好的添什么,谁又是二十四个月养下来的?不然也是那出兵放马背着主子逃出命来过的人不成?你主子真个倒巧,叫我开了例,他做好人,拿着太太不心疼的钱乐的做人情,你告诉他,我不敢添减混出主意。他添他施恩,等他好了出来,爱怎么添添去。”平儿一来时已明白了对半,今听这一番话,越发会意,见探春有怒色,便不敢以往日喜乐之时相待,只一边垂手默侍。


 

平儿冷笑道:“你们明白就好了。”又陪笑向探春道:“姑娘知道二奶奶本来事多,那里照看的这些,保不住不忽略。俗语说“旁观者清”,这几年姑娘冷眼看着,或有该添该减的去处二奶奶没行到,姑娘竟一添减,头一件于太太的事有益,第二件也不枉姑娘待我们奶奶的情义了。”


 

探春气方渐平,因向平儿道:“我有一件大事,要和你奶奶商议,如今可巧想起来。你吃了饭快来,宝姑娘也在这里,咱们四个人商议了,再细细问你奶奶可行可止。”平儿答应回去。


 

凤姐因问为何去这一日,平儿便笑着将方才的缘故细细说与她听了,凤姐儿笑道:“好,好,好,好个三姑娘!我说他不错,只可惜他命薄,没托生在太太肚里。”平儿笑道:“奶奶也说糊涂话了。他便不是太太养的,难道谁敢小看他,不与别的一样看了?”凤姐儿叹道:“你那里知道,虽然庶出一样,女儿却比不得男人,将来攀亲时,如今有一种轻狂人,先要打听姑娘是正出庶出,多有为庶出不要的。殊不知别说庶出,便是我们的丫头,比人家的小姐还强呢。将来不知那个没造化的,挑庶正误了事呢,也不知道那个有造化的,不挑庶正的得了去。”


 

凤姐儿笑道:“我也虑到这里,倒也够了,宝玉和林妹妹他两个一娶一嫁…………倒只剩了三姑娘一个,心里嘴里都也来的,又是咱家的正人,太太又疼他,虽然面上淡淡的,皆因是赵姨娘那老东西闹的,心里却是和宝玉一样疼呢。比不得环儿,实在令人难疼,要依我的性早撵出去了。如今他既有这主意,正该和他协同,大家做个膀臂,我也不孤不独了…………还有一件,我虽知你极明白,恐怕你心里挽不过来,如今嘱咐你:他虽是姑娘家,心里却事事明白,不过是言语谨慎,他又比我知书识字,更利害一层了。如今俗语“擒贼先擒王”,他如今要作法开端,一定是先拿我开端。倘或他要驳我的事,你可别分辨,你只越恭敬,越说驳的是才好,千万别想着怕我没脸,和他一犟,就不好了。”


 

《红楼梦》第五十六回


 

宝钗忙走过来,摸着他的脸笑道:“你张开嘴,我瞧瞧你的牙齿舌头是什么作的。从早起来到这会子,你说的这些话,一套一个样子,也不奉承三姑娘,也没见你说奶奶才短想不到,也并没有三姑娘说一句,你就说一句是;横竖三姑娘一套话出来,你就有一套话进去;总是三姑娘想的到的,你奶奶也想到了,只是必有一个不可办的原故。这会子又是因姑娘住的园子,不好因省钱令人去监管。你们想想这话,若果真交人弄钱去的,那人自然是一枝花也不许掐,一个果子也不许动了,姑娘们分中自然不敢,天天与小姑娘们就吵不清。他这远愁近虑,不卑不亢。他奶奶便不是和咱们好,听他这一番话,也必要自愧的变好了,不和也变和了。”


 

探春笑道:“我早一肚子气,听他来了,忽然想起他主子来,素日当家使出来的好撒野的人,我见了他便生气,谁知他来了,避猫鼠儿似的站了半日,怪可怜的。接着又说了那么些话,不说他主子待我好,倒说‘不枉姑娘待我们奶奶素日的情意了’,这一句,不但没了气,我倒愧了,又伤心起来。我细想,我一个女孩儿家,自己还闹得没人疼没人顾的,我那里还有好处去待人。”口内说到这里,不免又流下泪了。


 

探春道:“虽说如此虽如此说,也须得回你奶奶一声。我们这里搜剔小遗,已经不当,皆因你奶奶是个明白人,我才这样行,若是糊涂多蛊多妒的,我也不肯,倒像抓他乖一般。岂可不商议了行。”


 

平儿笑道:“既这样,我去告诉一声。”说着去了,半日方回来,笑说:“我说是白走一趟,这样好事,奶奶岂有不依的。”


 

(感谢您看到了这一行,以上都是我个人对《红楼梦》的一些看法和脑洞,如有冒犯,望您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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