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

你曾为它感动故事就并非虚无

【红楼梦×伪装者】【楼镜】(三)

[这长夜,有你有我,

便能亮如白昼,灯光璀璨,

有我无你,

即便灯火通明,

也成了零下十度的冰凉。]



我看到了岛村正二,他发白的头发就像一团棉线球,我懒得再看他,可他却向我走来;“这是明先生吧,果真一表人才,幸会幸会。”

他那蹩脚的英文让我感到一阵恶心,“新政府能有明先生这样的人才,定是如虎添翼。明先生将来必是要崭露头角的。”

依然是恭维。

“岛村先生过誉了。明楼初出茅庐,这种事还轮不到到明楼。”我欠身颔首。

“明先生气色看着不佳,听说令尊今年过世了,明先生还是要注意身体才行。依我看,不止翻译一项,新政府还有明先生的用武之地,明先生是学金融的吧?不知这上海的经济形势程先生怎么看。”

“经济形势向来变动是最大的,政府有意稳定本区物价,但总体的走向还是要由市场来把握。”

“那请问明先生,稀有物品的市值又该如何择定呢?”

“供需决定一切。”我不紧不慢地说道,这老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听闻明老先生过世,把手底下经营的明氏纺织给了令姐,明先生难道没有想过争取一下吗。如今纺织业在上海可是大势所趋啊。”

“明楼早年丧母,先父为了家业四处奔波,是家姐把明楼一手带大,别说是一个明氏纺织了,就是上海的所有实业到了明楼这里,明楼也会拱手让给家姐,再者家姐自小在先父企业做事,不论哪一点也是明楼所不能及的。”

“原来是这样,”岛村正二摸着胡子笑了笑,“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明先生不要见怪,本人还是有一点好奇,据说令尊给明先生留下了一个木匣,不知是怎样价值连城的宝贝值得令尊这样珍藏?”

果然,这么快就直入主题了。

“对先父来说自然是宝贝,那是先母留下的一个翡翠手镯。”

他笑着打断了我的话,“那明老先生这可就弄错了,精美的翡翠手镯理当赠女,怎么反倒换了方向。听闻贵国早在前清时有过一部不朽巨著《红楼梦》,只可惜其中40回在乾隆二十六年丢失,此后的抄本均不见后40回的内容,但知后人修饰增补的续本,却都是庸人的笔法,所幸明老先生却有80回后的故事,并且珍藏至今,对不对?”

“岛村先生怕是搞错了,现在已是民国,前清时候丢失的典籍,现在怎么还会有,况且还是《红楼梦》”

“明先生也别拿我们开玩笑。我素来对贵国的古书典籍感兴趣,不知明先生可有意与我做个交易?”

“你们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是我大意了。

我终于无力再掩饰。

一旦他提到那个人,那个最亲的亲人。

“是天皇陛下让我知道的。明先生若是同意,我保证下任时局策进委员会的新会长的位置,必定留给先生,明先生意下如何?”

“岛村先生,时局策进委员会的工作,并非我所长,鄙人对高升也无多大兴趣。”

岛村正二忽然哈哈大笑,“明先生真是低估了自己的能力,你们中国人有句诗,‘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看来明先生不想做大鹏,甘愿做小小的蜩啊!”见我不言语,他又继续说道,“明先生当然也可以选择拒绝我的美意,只不过我知道令姐在汇丰银行的两个户头,其中一个是有明氏纺织的股份在里面吧。如果我与周佛海先生讲,那户头是接往重庆的,并拿出了证据,你猜周先生会怎么做?”

“你是在威胁我?”

“我没有这个本事威胁到新政府外交司长的首席翻译上去,我只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和明先生谈个生意,包括像令姐那样的生意人也能看出其中利弊吧。”

“但你这生意谈的显然没有一点诚意。”我冷笑着撇嘴,

“不止这些,我知道明先生要的并非高官厚禄,我已经包下了上海整个纺织业的订单,明先生若不考虑我倒可以让整个明氏纺织垮台,包括令姐操持的一切,明家可眼看着要倒喽。”

“如果我和你说我不在乎明氏纺织半点呢?”我起身就要走。

“那明先生总还是关心令姐的安危吧。”他似笑非笑。







你不会知道。

除了那一日,除了那一晚。



我知道。



带着一身酒香气,我靠近你,紧紧地抱住你,我似乎已经好久不曾这样放心大胆地看着你。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能带着爱意抚摸你,你的眉角,你的颧骨,你的双眼,你的嘴唇。一丝一毫,近乎虔诚。

“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明楼,你醉了。”你说。




你知道我没醉。

但是你不说。

姐姐。

我想你了。








所幸袭人在贾家倒之前就已嫁给了戏子蒋玉涵,并赎下了正要被卖给一家富商的薛宝钗,又嘱咐蒋玉菡是否能找到据小红说已被放出的贾宝玉。

宝钗从未想过还有那么一日或许能再度见到他,只好计日以待。

终于要入冬了。大雪早在金陵飘了数日,宝钗因狱中的折磨到袭人家中时早已抱病,她支撑着病体半卧在床头,频频向外张望,她总觉得,就是今日,他会来找她的。

外头风雪凄迷,她却似看见了一个人影,挣扎着起身,那分明就是他的身影。

她不由地脱口而出,“二爷进来吧,外头冷。二爷吃不消的。”

可那人影却摇晃着,没有言语,她终于忍不住去打开房门,风雪灌了进来,屋外并没有什么人影,只有刺骨的寒风。

她想她这一生从未这样想念过他,哪怕她不过是他命中注定的牺牲品。

苍茫夜色中,一道声音从远处飘散,“宝二爷回来了。”

她翩然一笑,终于倒在雪地中,头上唯一一支金簪落了下来,半斜着插进雪地。






你是我这一生,最遥不可及,最清澈透亮。

只可惜,你我本无缘,全靠我硬撑。

只可惜,只可叹,只可悲。









[一如你从未知道,

那最隐秘的情愫。

是我藏在心底,

不敢说出的情话。]






             

       我走进家门,一边脱下大衣,“姐,我回来了。”

       无人应答。

          “姐?”我走进她的卧室,她背对着我。

         “跪下!”她厉声道,我不解,只好跪在她面前,她转过身来满面愠怒,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要不是纺织厂打电话过来,我还真不知道你在外面干了什么好事!你这所谓的曲线救国,倒是假戏做了真!”

         “这并非是明楼本意!明楼报国用的不同方法,但绝不会背叛国家。”

         “背叛国家?我来告诉你什么是背叛国家,让世代流传的唯一经典落到侵略者手里就是背叛。你难道不知道,岛村那号人对待珍宝的态度,攫取之后,就是摧毁。”

          “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一手经营的家业毁于一旦。”

       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我。

          “那你知道这《红楼梦》是什么吗?整个中国都不会再有第二本,百年之后,它的价值十个明氏纺织都抵不上,中国人需要它,而屠夫只会破坏它。”

         “但是……”

        我无法告诉她,他们在拿她的性命赌,我只能阻止他。

        一个巴掌清晰地落在我的脸上,姐姐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与心疼,但她依旧说“没有但是。”

        说罢冲出了屋外,坐上了她备在院子里的车。

       我追了出去,“姐!”

 
      我知道她要去哪。



       我得阻止她。



       我必须阻止她。




       可我无法阻止她。




[人的理智和清醒,千思万虑和机关算尽,总是很轻易地输给情感。]









       他走呀走,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但他隐隐地感觉,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知走了多久,忽地发觉通灵宝玉早已不在颈间,他哪里知道,它已经回到青埂峰,红尘一劫,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它已经看够。

    

    他无衣无食,只能沿街乞讨,终于累了,在柴堆旁和衣而睡。





        醒来的时候,天边有道佛光。







[一辈子忠肝义胆义薄云天,

撑起那风起云涌的局面,

淘尽了沧海桑田,

你是唯一可叫我永远怀念,

尝尽了似水流年,

你是我心坎唯一的思念。]







         “明大小姐,不,明董事长不愧有大家长风范,落落大方,说话间就是杀伐决断。”岛村正二笑着赞道。

         “岛村先生,咱们也别绕弯子了,《红楼梦》我们不能与你。”

          “可惜上周令弟已经交给了我。”

          “舍弟年少不懂事,”明镜思索着措辞,此书乃家父留下的最后物件,舍弟留着,也算是个纪念。”

          “是吗?那整个贵府都不算什么了吗?明董事长倒底是个商人,什么时候也做起亏本买卖了?”

          “岛村先生,我和你明说,你把书还给我,整个明氏纺织都是你的。”

        他又笑了,“你以为我在乎你们那几个破厂子吗?”

         “是,你不在乎,命你总在乎吧!”说着,明镜掏出了一把手枪对准了岛村正二的太阳穴,与此同时,岛村正二也拿出一册《红楼梦》,说着就要点开打火机。

         “姐!”我冲了进来,不顾身后人的阻拦。

        可是已经晚了,已经来不及了。


        我早该料到的。



        剑拔弩张间,姐姐回过头来,朝我凄美一笑,随即两颗子弹飞出了枪孔,一颗打翻了岛村手中的打火机,一颗正好击中他的太阳穴,岛村倒了下去,我扑过去接住了他手中的书,可身后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却对着姐姐“砰砰”开了三枪。




         “姐!”



        姐姐。





        姐。

    


        明镜。







        她倒下的那一刻,用力把我推下了阳台。

        我抱着书落在岛村家的水池里。

        回头看时,已是火光一片。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1942年清明,细雨绵绵。

        我一身黑衣跪在姐姐的墓前,眼眶泛红,终于忍不住,我失声痛哭。

        我的面前躺着一纸白笺,上面清秀的笔记宛若她的面容。

        后来,在我把《红楼梦》送去天一阁的半年后,天一阁毁于一片炮火。

        被烧成灰烬的《红楼梦》中,留有一行字“食尽鸟投林,大地白也净”。











[明楼,

那个晚上,我一直记得,

我不会忘,在看到你眼睛的那一刻,我迟疑了,

我甚至怀疑之前所有的逃避是否是对的,

其实你曾说的没错,这世上最残忍的,大抵就是不去面对心底的现实。

但我却还可笑的觉得,明天会更好。

原谅姐姐的自私,我的确是太爱《红楼梦》了,所以就利用了一点点小小的私心。

怀有这样的情感,我确实是罪孽深重的那个。

如你所见,横贯于我们之间的永远是克制,隐忍,

你永远在为我们争取最好的那些,

可是你看到的我,不想要,不肯要,不能要,

因为你知道我永远都不敢那么做,

因为似乎那么做了,我也就不再是我了,明镜也就不再是明镜了。

可是明楼,没有你,明镜也必然不是明镜。

                                                                   1940 

                                                                    姊  镜  

                                                                     绝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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