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

你曾为它感动故事就并非虚无

【红楼梦×伪装者】【楼镜】(一)

[告诉我你要去多久,

把一生给你够不够,

驱散了征尘,

已是深秋,

吹落山风,

叹千秋梦。]

      我走在路上,手里提着我那个精致的小皮箱,里面放着两册红楼梦,我打开钱包,里面是姐姐的照片,她身着华服,目光柔美,我稳了稳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踏上了开往宁波的火车。

       我得去一趟天一阁,藏书世家范钦开创的天一阁。 

      1939年,更多的人把它称作民国28年。

      那是清帝退位的第27个年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极平常的一年,而我那操守了半生实业的父亲终于在病痛的折磨下撒手人寰。临终前老爷子支走了大半个家的人,把我叫到跟前,颤颤巍巍地从桃花木床底下掏出一个木匣子,正欲叮嘱时,便呜呼一声断了气,家人们便靠过去失声哀号,姐姐愣了一下,紧紧地抱住了木然的我:“明楼,你记着,从今往后,我们都是没人疼的孩子了!”

       三天后,我打开木匣,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两册《红楼梦》,你没有看错,正是乾隆年间遗失的手抄本,完完整整的《红楼梦》。     

       “可父亲为什么不把它多印几次也好流传后世?”

      “你真是没脑子!”姐姐嗔怪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如今战火纷飞,一旦传出去,到底是个大新闻,世人要是都知道咱们家有后40回的手抄本,你打量日本人会不知道?那些人的手段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你指望咱们明家日后会安宁吗?”
 
      “那我们要把它怎么办?”

     “拿去翻印是不可能的,若我们再手抄一份,不行,我白天要上班,得去跑各种企划,晚上又得赴萧家太太的局,你一天的工作也多,要是大张旗鼓的抽时间必然引人注目,那你我先将这后40回看完,来日战争结束,再想办法抄下来,倘若有人问起木匣子里的东西,你就说先父丧期未过,不能打开,等丧期过了,我再替你想办法。”

      “还是姐姐深明大义。”我笑着拱手。

[你是否,

已化作漫山烟岚。]

       他近来时常失眠,虽然半夜醒来依然有袭人细致周到的打理,心里的某一处依旧像被掏空了般隐隐作痛,眼前的人虽是冰肌雪骨,美目盼兮,却远不及她的绰约风姿,而她现在只是潇湘馆的一抔黄土罢了。如今他甚至害怕经过潇湘馆,他害怕紫鹃,雪雁朝他投来怨恨的神情,他们说,她是仙遁了去,似在当日与湘云联诗的凹晶馆的塘边,不见尸身,只留裙钗,她当日说:冷月葬花魂。如今果真如此,潇湘馆内无人打扫,早已不见凤尾森森,龙吟潇潇,而很多事情看起来就和她离开前一样,一切都没有改变过的样子,他却觉得,这宅子的日子快到了,他还是什么都不缺,不缺家人,不缺好友,不缺地位。不缺怀念,不缺孤单,不缺寂寞,只是缺了黛玉而已。

       “二爷还在这里做什么?宝二奶奶可都已在外面等着呢。”袭人赶过来匆匆道。

       他只好踏出屋内,门外的宝钗已是素衣白裳。

       灵堂边上,他扶住了形容枯槁的湘云,她一身素缟,眼角两条浅浅的泪痕,岁月已磨尽了她身上的骄傲,只留下她一身疲惫与孤独。

       她想要变回从前那个啃着鹿肉,说着“自是名士真风流!”的自己,却再也做不到。

       从前那个英豪阔大,醉卧芍药的女孩去哪儿了?为什么他只看到了一个历尽沧桑的妇人,身旁的宝钗握住了湘云的手:“云妹妹定要多多保重,不然卫公子在天上看着怎么安心?”



       曹公果真千古第一痴人也!‘吱呀’一声,我扭开了姐姐的门,像是小时候那样坐在她床边去,通黄的灯光把她的眼神映得凄迷。我把书推给她,刚要向她指点我看到的那一处,却发觉她脸上已满是泪水,我伸手拂去了她眼角的泪珠,她定定地看着我:“明楼,你记不记得父亲曾经讲过,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如今五世未到,贾家已是家败人亡。”
    

        父亲七七刚过,我早已开始频繁地出入市政府办公厅的大门,留学巴黎数年,陈旧的汽船上衣香鬓影来来往往,觥筹交错的人谈笑风生,而我默默掏出了金丝眼镜,从皮箱里拿出了《经济学原理》,现在想来却也是太过学究。回国之时,国难当头,本专攻金融的我毅然去了南京政府工作,谁知还未过三载,民国大总统的头把交椅便换人,同行纷纷转投重庆,当真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也正欲转投重庆时,上线一封信传来让我去上海。姐姐也在上海,可当得知我要来上海的新政府工作时便大发雷霆,可我依旧提着皮箱子,踏上了开往上海的列车。自那之后,除了陪我那板寸头的司长出席大小会议,便是顺带把各类资料送往重庆。

        刚脱下大衣,同事便走了进来:“明先生,你还好吧?”

       我点点头:“先父过世,心中虽痛,但亦不过哀,不然还要不要工作了?”

      “明老先生倒是慷慨得很,整个明氏纺织都给了令姐,你呢,你拿了什么?”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长姐如母,姐姐有才华,撑起一个明氏纺织足够了,我呢再怎么学也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而已,再说都是一家人干嘛计较这么多?”我依旧在打趣,巧妙地避开了他的后一个问题,那个人便像是吃了瘪似的的撇撇嘴走了。

       我坐下来,拿起钢笔开始新一天的工作,悲痛是一回事,工作还是要继续的,这话倒不假。






[那个她,是我心上的光。

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

闪闪发亮。]

       那一天终究还是到了,“文章只合大观名”,他一时不知该怎么拿捏这情感,可是你看这大观园里的姹紫嫣红鸟语花香,却伤透了多少人的心。黛玉在你这儿心碎,迎春妹妹带着绝望从你这里出嫁,到头来只留下一段白绫,你让三妹妹从你这里挥泪而别,从今分隔两地再无相见之日,独留他一个“浊物”尽享这繁华落尽的“繁华”。

       锦衣军进来的时候,贾政还在喝着一杯泡腾的老君眉,两个锦衣卫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一旁的王夫人等女眷吓得直打哆嗦。贾政朝那两个锦衣卫不怒而威地一瞪,他沉吟片刻,风轻云淡地端起了面前的瓷杯一饮而尽,随即闭上了双眼,那一刻似乎是心满意足地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他是知道的,自从不久前那个“元妃娘娘薨逝了”的消息传来开始。

  

     “罪臣贾政…”





       回到家中,靠近餐桌的小祭台上已换上了父亲的照片,姐姐点点头示意我过去,呵退了下人,转身关上房间的门,我接过香在父亲的灵前祭拜:“父亲大人敬上,明楼不孝,唯以此祭敬表心意,幼时淘气,不担家事,不事父母,此不孝一也;留学外洋,但留长姐持守家业,此不孝二也;先父早逝,不能承欢膝下,此不孝三也;家国不护,身侍汉奸走狗,此不孝四也。以上种种,非明楼此生不能还,明楼生于乱世,深渊在侧,但且万死以赴,是为中国魂!”

       姐姐别过身去,抹去脸上的泪水。

       可是没办法,父亲的选择已让许多人起了疑心,从此姐姐成了明氏纺织名正言顺的董事长,而我则被描绘成在新政府混日子的世家子弟,一边冲他的同事道:“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你别看这明楼人前风风光光的,没准肚子里就一堆败絮。”

      “那倒不见得,人家怎么说也是留过洋的,可比我们这种小酒保强多了。”

       “强多了?那他老头子怎么没把明氏纺织给他,还让他在这里前倨后恭,还受新政府这帮狗屁的气。”

       “嘘!要议论也轮不到我们来说,这里可都是新政府的人,刚刚走过去那个就是他们新任的财长。”

      “明楼,你做得固然好,但也要再努力才行啊。”

      “贵府人才济济,明楼不敢落人后腿”我恭维地笑笑。

       他随即挥挥手让我去接待两个英国佬,想了想与身旁那个山羊胡老头子耳语道:“这明老爷子走了,究竟没给这小子留点什么?”

      “听说给他留了块木头,我却觉得没这么简单,你给我盯紧他,顺便多关注他家里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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