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

你曾为它感动故事就并非虚无

【红楼梦×伪装者】【楼镜】(二)

(体检排队排到无聊的我,终于想起来要发文了)

[不曾见过过去灿如烈油烹锦,

便可以轻易放下,

一旦在这锦绣红尘走一遭,

便再难放下。]





       他坐在那间牢房里面,昏暗潮湿的气息混杂着陈旧腐烂的味道直直地撞入他的鼻腔,他抬起头来。这个小监狱的墙壁上绘着他没见过的神魔,却是张牙舞爪,令他不寒而栗,没人告诉他这座监狱叫做狱神庙,男监女监的隔墙里挂着狱神像,若有冤屈或是忏悔之意的犯人可以来拜狱神,祈求宽恕与解脱来慰藉内心。

       那他呢?

       他有什么冤屈,有什么悔恨?他有的只是一片茫然与抚不平的悲怆。

        这大观园里的人都是怎么了?当真如戏里文里唱的那样:“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吗”。

 

       前日他看到凤姐姐了,关押女犯的牢房就在他隔壁。

       他看见凤姐姐只裹着件灰绿麻衣,落满了一身的憔悴,被狱卒们推搡着往前走,其中一个狱卒用力拉开了牢房的木门,粗暴地推了她一把,她前脚绊着门槛,后脚便已跌坐在地上。她心神麻木地靠着木门。

       前些日子,锦衣军把她单独关到一个屋子里,他们问她贾家到底还有多少罪产没有交出来,他们不相信,一个偌大的“敕造荣国府”只有那么点金银珠宝,他们还要更多的罪证来打倒这个家族,让它永无东山再起之日。

       让她这个“金紫千万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的人背负了种种骂名。

       可是呀。
       那些庸人怎会懂,如果不是她日日夜夜的精打细算,这宅子早就已经入不敷出了,而她现在怎么可能还会知道这里还藏有多少连她都不知道的稀世珍宝。

       于是他们拷打她,命她出去扫雪,屋外却是刺骨的冷,她却被一道光芒晃动了双眼,她拾起了那块东西,定睛一看,这分明就是当年宝玉屋里丢失的那块玉,由她审问宝玉底下的丫头屈打成招被认作窃贼,驱赶出府。

       如今她重拾此玉,却如当年的丫头一样,被喝令着,被责骂着,逼她交出贾府的财产,她心上忽似狠狠地裂了道缝,阳光照进来,却只看得到,满目苍夷。

       是不是,

       原来不是所有人,犯错之后都该有一次被原谅的机会。

       而她,

       她不配被原谅。

       是吗。

      是吗?

       她躺在那床破草席上瑟瑟发抖,她不是冷。
       只是刚刚来探视的小红对她说,巧姐被王仁卖给了鸨母,拿了六百两银子自得地走了。

       两行热泪再次漫过眼角。

       她一世骄傲,盛气凌人,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心中最放不下的,却只有一个巧姐。

[生活总是在你以为自己准备好一切的时候告诉你,

其实这一切都没有准备的必要,

等不及你回过神时脸上的沟壑纵横,

早已,

猝不及防。]



       我合上书,没有言语,胸中突然影影憧憧有股气流爬着上升,却憋在喉间无力吐出,风声吹起窗帘像是有什么地映在玻璃上,我起身关上窗户,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却克制的脚步声,我忙把《红楼梦》放进了抽屉里,门开了,是我的上司,这个灰白板寸头,我恢复了得体的微笑,“先生。”

       他的眼神不满地扫过我办公室里的一切,最后停留在我紧闭着的窗户上,“明楼,大白天的关什么窗户,屋子里不透气,对身体不好。”

      “先生。”我垂着双手,”刚才风太大,我怕把这文件吹散。”

      “那就把它夹好。你紧张什么,又不是要训你。”

       我忙放松了拽得紧紧的手指,幸好他看不见我有些发白的关节,“先生有事?”

      “对,有正事找你,岛村先生是帝国派来政府有名的翻译指导,他说很是欣赏你的才华,希望有个机会你们见一面。”

      “不用吧。”我试着回绝他,“我只是个助理翻译,对那些事不大了解。”

      “这不要紧,岛村先生在政府的影响力还用我说,你若是受他垂青,高升就是必然的,令尊如果知道也会开心的,好了我这就去给你安排见面时间。”

       不等我回答他便转身出了门,关节被我捏得“吧嗒”作响。

       他走出门后径直去了传真室,一丝不响地关上了传真室的门,然后在打字机上飞舞着手指,“周日晚上,明家无人,你派人去搜明楼的卧室,务必要找到那个木匣,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去过明家。”接着他换了一个地址,继续打字,“岛村先生,一切按计划进行。”

[姐姐,你知不知道,我在巴黎的日子里,是如何的想念你。]

[你不会知道,我不会让你知道。]

[我不想让你为难。]

      “这些都是贾家的人吗?”

      “不会错的,只是还差一个。他们家的四姑娘,原宁国府的小姐贾惜春。”

      “此人去哪了?”

       “说是早在他们家未抄前,就以剃度出了家,按我朝旧制,这贾惜春与此案无直接牵连,亦可不予追究。”

       “明明是个侯门绣户的小姐,怎就落得如此地步。”那个狱卒放下名册,叼起了烟斗,摇摇头。

       “今天那市上都在卖人,全是贾家的,你要不要去?”

       另一个狱卒耸耸肩,“我又不买,去凑什么热闹。从前天天听他们贾家买人卖人,如今他们自己倒是被卖了。”

       那狱卒笑笑,不置可否。

       凤姐姐死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用一床破席裹了出去,头发搭着落在衣衫外面。

       他深吸了一口气,却是被裹狭着前进一般,挤到木门边上,哀哀地叫了一声,抬头却看见一蓝帽小卒向他走来,他以为死神终于来了,于是闭上了双眼,只是那小卒脱了帽子张口就道,“宝叔。”

       是贾芸。

       他说要放自己出去,可他并不想出去,不是不愿逃离,而是不知道自己出了这门还能做什么。

       但他终究还是出来了,他衣衫褴褛,伴着粘稠的夜色,路过了曾经的荣国府,上面贴着一道惨白的封条。

       他听人们在议论,皇帝宠幸了新的贵妃,这里将又是一座省亲别墅。

       路上人来人往,他用破布遮着住了脸低着头俯身往前走,淹没在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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